事件修补到四分之三了。
他发信说,下礼拜来车贝国。这次,蓝葫告诉她,去机场接他。在接机口,蓝葫一眼就看到又瘦又高的他。他穿着蓝色的T恤,有些过度洗涤的淡淡泛白,蓝色厚布牛仔裤,和一双有些泥土的蓝色平底皮面休闲鞋。他的脸还是那么瘦削,蓝葫知道没实质内容,但还是问到,“怎么还是这么瘦?”他无所谓地笑着说,“吃再多也不胖。没办法。好多人羡慕我。”。他短短的头发发尾贴在脸的轮廓边,有几缕稍微有点弯曲凌乱。他一看到蓝葫时,笑容就在他嘴上裂开。恍惚中快到耳根了。两排整齐呈弧线的牙齿完全漏出来。牙齿一颗一颗,不大也不小,出奇地整齐,像流水线上下来的两排贝珠,倒不像自然长出的。蓝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整齐的牙齿。蓝葫看着,心想,这可以看一辈子。蓝葫内心像有一只雀跃的鸟在不停扑腾,但外里只是静静地,恬恬地看着他。心里一片春日里的花朵,外表像深秋的湖面,无波无澜。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只葫芦形的存储器。他是这星球有血有肉的人。每当感到好想跟他靠近,想要幻想跟他的未来,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就突然在他们之间横亘蔓延。那种惊恐时常让蓝葫心里一紧,紧到无法呼吸。
从机场,他们直接去吃饭。桌上,他们闲聊着,淡淡地说着彼此这段时间的忙碌,交换着一些信息。吃饭时,他给她试他喜欢的米皮,叫她怎么把肉和菜裹进去,沾哪个酱。最后,他指着餐桌上的一种草,说他从小喜欢吃,但一般人吃不下。蓝葫心想,她倒要试试他从小吃到大的草是什么味的。她放在嘴里,试探地嚼着。一股浓烈恶心的味道在嘴里漫开,胃开始有些翻滚。她脸皱在一起,呵呵笑道,“怎么是这个味道?闷得头发晕”他也笑道,忙说,“赶快吐掉。”接着递过来一张纸巾。她看着他,笑着,浓烈的味道把眼泪都刺激出来了。蓝葫想,下次也要找一样他受不了的东西,让他尝。他们相似之处很多,相异的范围也很大。蓝葫有时会忍不住问她的神,不该产生感情的两个物种,为什么要让他们到这情难自禁的地步呢?这其中的缘由,蓝葫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车贝国一年一度最隆重的塔干节还有几天。他说塔干节前夜我们去河边放烟花。蓝葫心里一阵喜。嘴上却说,“晚上安全吗?我害怕额。”他慢吞吞的,用响亮的声音说道,“我们放完就走。”然后笑看着蓝葫。蓝葫也笑看着他。放烟花就这么定了。
到塔干节前夜,夜幕之后,他们驱车到了离市区很远的郊外的河边。那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对岸是辉煌的灯火,有黄的,红的,绿的,白的,印得河面也一片灿烂的金色。周围没有路灯,一片漆黑,只有车灯照着他们。他从车里搬出一箱烟花。打开箱子,一条银色的引线漏出在最上面。他简单看了下说明书。这里的温度一年四季在25度以上,这个季节白天热得发烫。这会儿,河边吹着轻轻的风,郊外比市内又凉快一些,蓝葫惬意地看着他摆弄一切。他回头,对这蓝葫说,“往后面走一点,走差不多50米。”蓝葫回答道,“好”。然后雀跃地往后小跑一段。他点着引线,立马回头往蓝葫旁边跑过来。霎时,一阵地面一阵小小的火花之后,随着“砰”“砰”“砰”的声音,蓝黑的天幕上现出一个一个绚丽的光圈。一个接一个。他们都仰着头。蓝葫用细细的声音说道,“好美啊”。他只是侧脸,笑着看她。更多不同形状大小的烟花冲上天空,有的惊艳到让人忘了呼吸。看的蓝葫眼眶都湿润了。他还是侧头,微笑着看她。一会儿低下头,一会儿有微笑着看着蓝葫。最后,一个漫天的扇形烟花,似乎快铺满半个天空,持续三十秒后。烟花放完了。蓝葫还沉静在烟花的炮声和万花筒般的画面中。好一会儿,蓝葫才看向他,又说到,“好美啊。”眼里满是湿润的笑意,好像再说谢谢。他笑着说,“这放的还可以吧?”。蓝葫说,“非常棒!”他裂开嘴,笑容蔓延到耳根。
夜里,蓝葫躺在床上,不停回味跟他看烟花的场景。一会儿又想着他平时的一举一动,音容笑貌;一会儿又告诉自己,即便不能跟他有什么,心里也很满足了。世界一切美好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这个宇宙值得。自己能跟这世间美好相处片刻,也很值得了。想要更多就是贪心了。梦里,蓝葫梦见他了。他的笑容一直浮现在她的天幕上,还有他高高的身影。蓝葫对这她的神说,神啊,你要照顾好他,让他如意幸福啊。把他需要受的苦,都给我吧。我是一块芯片,我可以承载世间一切。
那两天,蓝色星球物理学界证实了量子纠缠的真实性。它是指一颗粒子的两种叠加态——波动性和粒子性的在不同时空的相互影响。很多人外行人把它误解为两颗粒子分开后,在无限的时空继续纠缠了。那段时间,蓝葫跟他的交流倒是挺像这种被误解的量子纠缠。时常,蓝葫好想他的时候,他的信息突然就发来了。几乎回回印验。除了这种未知的玄学可以暂且解释,现有的所有了知都无从说清。蓝葫不时会坐在天台,看着万里晴朗的天空,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呆在想他的幸福甜蜜中。他也在想我吗?我发信息给他时,他是不是也刚好在想我呢?又或者她跟他真的像量子纠缠一样,是某个存在的叠加态?他们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如此多相同的爱好,如此相同的频率。冥冥中,她总感觉,他们有好多次就在彼此快敞开心扉之时,总会有一些细小的事让他们又错过那个当口。有时候她也会梦到他跟她闲聊过的他的感情。当时他们如何地幸福,他带她四处旅游,买她喜欢喝的咖啡,她累时给她按摩,她生病时焦急地带她去医院。梦里,蓝葫的心绷得紧紧的。醒来,胸口隐隐作疼。慢慢地缓解后。她想,真羡慕她。她一定是做了好多福报的事,才能跟他在一起。从他的描述中,她知道她是一个活泼、漂亮、可爱的人。蓝葫忍不住想,真好的人啊。美好的人配美好的人,怎么最后没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