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狂风沙
当代王凯娟
千古悠悠,有多少、冤魂嗟叹。
空怅惘、人寰无限,丛生哀怨。
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
残月升、骤起烈烈风,尽吹散。
滂沱雨,无底涧。涉激流,登彼岸。
奋力拨云间,消得雾患。
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
看斜阳,照大地阡陌,从头转。
却说受惑人众不多时就砸开了镇坛,所以一个绿衣灵体,就在坑中升成出来。而芈峘看见后反而不怎么怕了:“古代红男绿女,果然不错!”可游蓓却吓得连福娃脸也埋进了他的头里:“蓓蓓好怕、蓓蓓好怕!”游乐今见绿衣灵体没有发现他们,就来抱过游蓓抚着背道:“不怕不怕,妈妈不会让它伤害蓓蓓的。不怕啊!”绿衣灵体完全生成后,也没有将受惑人众杀死作为血食,也没有就此放过,而是引领着去了。由于绿衣灵体带领的受惑人众基本不认路径前行,途中只有遇到无法逾越的障碍才会绕道,所以跟着观察了一会儿,芈峘的机械合成语音说道:“应该是去另几个镇坛吧?”游乐今点头应声后,就将游蓓又放到了芈峘头上道:“我继续跟着,你们坐车走大路。”颜玉珑也不想芈峘和游蓓涉险,所以就同意道:“霓儿也要小心!不行……就请煞雷阵!”
颜玉珑和芈峘带着游蓓来被破坏的镇坛看了,除了有浓重的腥臭味,就只有一张暗淡的封印符,于是捡起符纸收好回到车里。安顿好芈峘和游蓓,颜玉珑又担心地给凌霜打了手机,可此时凌霜还在和暑雨被发狂的人追赶,手机根本就没有电量。所以听了几次“稍后再拨”的提示音,颜玉珑和芈峘的担心就更加多了,然而颜玉珑还是叹着气安慰说道:“应该没事的……”因为还有开车去跟随绿衣灵体的任务,而且要用手机和游乐今保持实时通讯调整路线,于是也只能暂时将担忧藏在心里。
绿衣灵体带领受惑人众来到的正是玄武镇坛,因为几个门卫看守很是负责地在简易板房里搓麻,所以一个不剩都被扔掉了护身符同化了。固然游乐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出手,但还是打手机让武英殿命令梦泽县进入了军事演习状态,以避免伤及一路行人。由于工地大院里本就停着大型挖掘机,又有被迷惑的工人,因此玄武石像不多时就被砸碎了,随之绿衣灵体堪堪变得五官清晰了一些。和游乐今、颜玉珑躲在大门口观察的芈峘正要发问,脑海里就有了一个女子的语声:“你两个真是流云的好后继,居然看着那孽障破朕的封印!恨不得作雷法将你们也了当了!”游乐今故然也被吓了一大跳,但和颜玉珑遥空叩拜时不见一派雷云,就知道被她师叔给耍了,可毕竟吃过一次苦头,所以拜罢之后,就诚恳地说了理由:“就是不想求师叔。这么大人了,遇事就找师叔和爹爹、娘亲,丢不起这人!”可能是皎月道人今晚心情不错,也可能是真的认同游乐今的志气,反正游乐今没有被赏两耳光,而且语声还说道:“这孽障也是个苦命的。自幼父母双亡,遭邻家孽子欺辱,本配得一门犹可之亲,然那孽子趁洞房不备,潜入手刃新郎,夺她清白而逃。这孽障忍不得一时之气,自缢而亡。可邻家孽子受幽魂缠扰之后反而恼怒,月明之夜来将她掘冢露尸。也就此致使她尸身首次遭三光照耀。朕当年一是看她可怜,二是也想化为己用,所以才用五行镇坛封印养着她。事后几百年朕也就忘了。方才发现两个镇坛被破,便来看了。此间既然你们能自理,朕且去监兵镇坛那间。”
等颜玉珑和游乐今拜送了皎月道人,绿衣灵体带领着受惑人众已经去得远了,所以借擦肩之际看见两个受惑者手里有捧东西的芈峘,就马上用机械合成语音说道:“有两人捧东西……腥臭味很浓,应该是从里面拿出来的器官!——蓓蓓刚才也吓跑了!”游乐今将吓飞的游蓓唤回来,语声倒显得不以为意:“看来还是要把尸体拼全乎。——我去跟,你们分析分析它拼全乎后,应该怎么对这些人。”说罢、就将游蓓又放到芈峘头上:“帮我照顾好你师父!”
游乐今追去后,颜玉珑带着芈峘去查看镇坛坑内,不过路上两人讨论的却是故事版本问题。颜玉珑因为受万千宠爱,所以养成了一颗充满阳光的心,因此就对皎月道人说的版本提出了怀疑:“没有那么歹毒的人吧?如果蓝大郎真的那么穷凶极恶,那为什么要引我们到勾陈镇坛和监兵镇坛?”而因身体残疾缘由尝过人性百态,又加小说创造者的芈峘却有点相信:“在农村也是有欺负孤女的。没有家长的在意就没有家族的在意,被欺负了如果说给不在意的人听,反而会被责怪辱骂。——为什么引导我们去镇坛……有没有可能是蓝大郎的魂魄也被封印在了里面?鬼可以囚禁鬼吗?”颜玉珑显然让芈峘的话说得有些对人性感到悲凉:“可以……可我们在勾陈镇坛没有看见别的灵体啊?——会不会蓝大郎不是那个伤害她的人?”芈峘回忆了两首《诗歌》,但还是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从辞藻上看是不像性格暴烈的人,但从笔力上看,也并不像是性格文懦的人。”
来到镇坛坑底,芈峘又闻见了那股腥臭味,所以就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会不会污染周围环境?在勾陈镇坛没想到这些!”而颜玉珑听说后却是先给芈峘号脉问道:“哪里有不舒服吗?”芈峘莞尔一笑:“目前一点都没有。”颜玉珑确认无误后,就捡起了与之前同样出现在勾陈镇坛的封印符:“还是我们师叔的。”也来不及回填小坑,只好掐了个《净土神咒》聊胜于无。向车走的途中,芈峘就按游乐今的嘱咐,问颜玉珑道:“一般妖魔鬼怪迷惑人利用完会怎么对待?”颜玉珑道:“妖魔鬼怪的心性其实和人差不多,有穷凶极恶的,也有宅心仁厚的,有的还会报恩。但瘟魔尸魁,因为出现的几率太少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它的秉性。”芈峘听了后就有些领悟:“今姐应该是要用雷法劈毙它,如果它把那些人留在身旁,就有可能投鼠忌器,所以必须把他们分开。”颜玉珑点了点头:“拆分开肯定是必要的。可是、霓儿和我的雷法绝对不如我们师叔。”芈峘给了个不以为然的眼神:“今姐就算了,但姐可别妄自菲薄了。听心姐说了,姐在大雪山一个人消灭过身毒的三大高道……”颜玉珑的思绪好像被拉回了当时当地:“死生之地,存亡之境,也没办法!”
却说村村通公路上的车内颜玉珑和芈峘,刚向游乐今说完了分开瘟魔尸魁与受惑人众的几套计划,就见受惑人众停止了挖掘,并分开了一条直对路轴线的通道,由设计师下到坑里,捧出了一个半尺围圆的球状物。游乐今见了笑道:“这玩意还会个穷讲究呢,工具都分三六九等嘞!”芈峘借着车灯定睛细看之下,发现被设计师捧在怀中的竟然是一个人头。虽然芈峘只是晃了一眼就让吓坏的游蓓,用半透明的两只小手捂住了双眼,但他可以确定那是个女子的头。因为这个头有云髻高拢的发式,和粉黛浓重的一张脸。听见芈峘喊叫让游蓓捂了眼,游乐今就转身来将游蓓够了过去抱住抚慰起来。而芈峘眼睛解脱睁开才向那个头看去,一道犀利的目光,就从那个头睁开的双眼里扫了出来。
固然对视只是刹那之间,但不仅芈峘被看得毛发倒竖,连颜玉珑和游乐今也感受到了极其强劲的压迫力,更不要说已经团在游乐今怀里的游蓓了。良久寂静的车内,最终还是由游乐今打破了沉默:“八嘎!不就是块烂肉吗,咱怕它干嘛?”颜玉珑右手虽然还握着挡柄,但神情已经缓解了许多:“好像不是特意看过来的。”游乐今一面抚着游蓓,一面余怒未消地说道:“它有那个本事吗?!”然而话音刚落,设计师就将捧着的那个头转向了他们的车。这一次明显不是随意扫视,而是直直地定睛看了过来。由此直面虽然让芈峘三人借着车灯将一张丰盈而又显着幽恨的脸看了个清楚,但那眼神透出的犀利,却带给了芈峘不可名状的恐惧。如果非要用文字形容,那就只能用瞬间摧毁意志来部分表述。
却说那个头发现他们后,受惑人众也没有一拥而上,而是护着捧头的设计师,向路面一侧的田野迅速逃了,只留下了又变得脸部和四肢模糊的绿衣灵体,发着逐渐变大的冲击波堪堪飘荡而近。颜玉珑见状本来要立刻挂倒挡,游乐今却一把将游蓓塞给了过来:“我去解决这王八绿,你们先撤!”说罢、就从容打开门下了车。虽然见外面的冲击波比想象的强,但还是先不失分寸地关好车门后,才在车的疾速倒退声中拿出铜钱掐了诀。这次铜钱既没有飞去绿衣灵体六方组成围困阵,也没有幻化成各式兵器,而是疾速如子弹般向绿衣灵体打了过去。纵然铜钱飞得是电光火石,但其划出的灼灼浅灰光尾却盖过了盈盈月色。不过铜钱即将击到绿衣灵体之际,一个强烈数倍的冲击波就以绿衣灵体为中心发了出来。这一击不要说铜钱被震得倒飞四散开去,连快步跃来的游乐今也震飞了开去。游乐今施展身法站定在了一丈外,然而正要再拿出一把铜钱撒开掐诀,一个更强劲的冲击波又卷尘袭来。
游乐今固然有心爆一句粗口,但现在只能是展开身法,奋力退到冲击波杀伤力减弱至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不过这一退就是足足六丈。因此游乐今站定身姿后,马上来了一句粗口:“八嘎!道爷还不信这个邪了哩!”然而加速走位反复尝试从各个方向和角度冲了数十次,但结果却是她自己被逼退了一里多路远。于是愤怒到连粗口都不爆了,直接拿住铜钱袋子的底部向半空用力一甩,便将袋子里剩余的铜钱也都扬撒到了半空。此次这次掐诀之后,铜钱却真的组成了一杆丈二方天戟。右手握住戟杆后,脚步就更是加速,直冲绿衣灵体而去。途中自然会有冲击波袭来,却都被她用戟锋破开了通道。绿衣灵体见状,明显有些意志动摇,当戟锋距离只有三丈远时,也就发着向后退去。游乐今哪里容它逃走,只右手持戟破开通道,左手掐起《定神诀》来。但念罢咒语二指点出,绿衣灵体却毫无停顿的迹象,反而退的更快了。游乐今见抓不了活口,怒发冲冠之下也不顾及了,直接掐起了《昊天煞雷阵诀》。虽然咒语落定绿衣灵体已在二十丈外飘荡,但一片隐隐闪烁电光的雷云就在它头顶天空迅速生成。绿衣灵体见状立即又开始以不规则的大“之”字形瞬移,然而雷云却总是可以跟住,下一刻、一道紫微如蛟龙般的闪电从云中劈下,没有因为一侧的电塔和大树改变方向,只直直地将绿衣灵体和其带来的压迫感击得再也不见。
游乐今因为体力和精力损耗巨大,因此见绿衣灵体的压迫感和雷云不见后,就那么不顾身在虫影蟾声可察的豌豆田里,颓然坐了下去喘息不已,组成方天戟的铜钱也散得满地都是。约莫一刻钟后,气息才渐渐平和,所以在饥渴感的驱使下,就随手揪了几个没成熟的豌豆角,吃起了鲜嫩的外壳。等饥渴感缓解,就丢了豌豆粒,念动咒语将散落一地的铜钱点亮后捡回到袋子里。虽然望着被破坏的田野叹了一声道:“锄田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但还是伸手去揪了一把豌豆角装进口袋。不过却才要走到大路,就让听见音爆平息、电光不见,来查看究竟的村汉们堵住了。
村汉们听游乐今的解释和各宣传平台公告一样,就七嘴八舌地问起了赔偿事宜,又是见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也把财产损失的怒火用语言发泄到了她的身上。所以本来想慷地方衙门之慨的她见被如此对待,就立刻打消了这个有利于受灾群众的念头,用一句游乐音经常说她的话嗔道:“就知道钱,觉悟呢?!”说罢、拨开阻拦的村汉上了公路。一面和赶上来的村汉扯皮,一面给颜玉珑发了定位。等颜玉珑开车到了,她还是先给村汉们吓了一激灵:“本来我被你们气得不想管的,可朝廷有规定,演习损坏的必须赔偿。——但是、按什么价赔偿,还得看我有没有心情调查研究了。”将村汉们吓得原地笑脸相送后,才忍着没消完的气上车去了。
颜玉珑重新发动车后,就先问了游乐今:“没有伤着吧?”因为这次游乐今坐到了后排,所以上车就拿拧芈峘解了一下气,于是机械合成语音抢先说道:“应该没有,不然哪来这力气……”游乐今又拧了芈峘几下,才抱过游蓓盘了几下,再一面拨着豌豆壳,一面将用雷法劈毙绿衣灵体的过程简单说了。颜玉珑听罢道:“凌霜他们也没事。是师叔救了他们。”游乐今一面吃着豌豆壳,一面说道:“现在我又累又饿,也不知道瘟魔尸魁去哪了,就先去会合他们吧。反正那玩意想拼全乎身体还是要去的。”可他们话不几句,凌霜就打来了手机带着哭音说道:“姐,你说的那群人到我们这边了……”游乐今还是没有让凌霜碎嘴:“跑了吗你们?”凌霜也还是那句:“不跑等你们来给我们收尸啊!”游乐今这次到没有生气:“那玩意现在要拉人帮它挖坟掘墓,不会浪费你们俩的,所以躲御弟哥哥那么远等我们过来就行。”
与两人会合后,游乐今就来向凌霜要巧克力,而颜玉珑则给两人掐了《隐神诀》,又提醒道:“但对瘟魔尸魁本体好像不起作用,所以遇到还是能逃就逃。”凌霜一面将巧克力分给其他人,一面笑着叹道:“在没车的情况下,我也就剩下等着收尸了!”暑雨听了却是嗔道:“你们搞封建迷信的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游乐今一面吃着巧克力,一面凑到暑雨面前佯作质问道:“这么在意,是不是……”停住语声不是因为想点到为止,也不是因为暑雨已经脸红了,而是因为觉察出了瘟魔尸魁的压迫感。颜玉珑自然也觉察到了,所以立刻扶上芈峘道:“瘟魔尸魁来了!”语声一阵惊恐后,连同游蓓在内都上了车,不过因为凌霜对勘察车的阶梯有了心理阴影,所以就将勘察车的钥匙丢给了游乐今:“我们和珑姐一起……”游乐今虽然疑惑,但紧急情况之下,也来不及揣情摩意,所以就带着游蓓上了勘察车。
两辆车疾速驶了三里多路,来到一个岔路口才相约停下,游乐今因为没有完全恢复就待在车里休息,不过嘴里却问下车抽烟的凌霜道:“是你们对那玩意很重要,还是找我来报仇的?”不问还好,一问凌霜就道:“按珑姐说的,它不会是来追我取的样品的吧?!”游乐今本来是活跃气氛的调侃,可不曾想巧克力还没吃完,那股压迫感又以极快的速度在变得剧烈。于是爆了句粗口就对颜玉珑道:“我先引那玩意一会儿,姐把他们送到安全地方就来,我估计弄不过。”说罢,也不等颜玉珑应声,就择一条路踩油门去了。正是:本欲守株闲待兔,却将鱼饵引游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