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妙手在张志军走的当天就直接去了中州查探康平帝的病情,又过了一天,天星一行人也护送一众异国学者走了。
第三天一大早,王守成便找到了难得睡几回好觉的易小书,把他从睡梦里拉了出来。
易小书死死抱着被子,眼睛睁开了一下,又死死闭上了,嘴里喃喃道:“干嘛啊王叔,不是夜里出发嘛,我再睡会,睡会~~”
王守成看着眼前这个赖床的慵懒少年,竟完全不能把他与前天晚上那个站在城楼,运筹帷幄的样子联想在一起。怔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咱叔侄俩好些年未见,这两天又忙着处理些事务,也没拉着你好好说些话,虽然知道你聪惠,天底下没几个人能算计到你头上,但还是有些话想叮嘱叮嘱你。”
易小书听见此话,也不再赖床,扔下被子就爬了起来,边穿衣服边说:“叔,您先坐着,等我起来,再接受您的教诲。”
说话间便穿好了鞋,走到桌子旁,给王守成倒了杯茶。
“叔,您说,我听着。”
王守成从胸口摸出来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然后推到易小书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易小书拿起纸条,看了看,慢慢说道:“不应该啊,下手也太快了吧,说到底还是我的王叔,就不想着我这个侄儿回去给他奉杯茶,这么多年没见,一回来就要下手?”
王守成喝了口水:“是啊,按理说不至于此,燕王是孝顺的,这不像他行事作风。当年先帝驾崩,传位于当今陛下,他不服气,竟不顾红蛮蠢蠢欲动,嚷着要领燕地八万大军回京,说要勤王。那时候陛下怕南黎来犯,派大军驻守镇南关,丰都不过六万守军。要不是他生母吴太妃连送七封诏书勒令他不可放一只红蛮入关,若燕北关失守,她便自缢去见先帝,这才止住了他回京的步伐。要知道,他完全可以留下三万驻守,携五万大军回来攻下丰都的。却听了太妃的话,这些年来,他竟是未出燕地一步,不该有此谋划。”
“父王说,王叔心里还是有家国的,只是觉得先皇后奶奶无子,他和陛下都是庶出,且他驻守燕地,战功无数,王位却给了陛下,多少不服罢了,等知道陛下派兵镇南,不惧自己反叛,又收到太妃的诏书终是让他清醒。”易小书缓缓道。
王守成谈了口气道:“这么些年了,他一直安分守纪。未曾让一只红蛮入境,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要对你动手。”
易小书沉思良久道:“权力啊,陛下无子,即使他不想争斗,也得为儿子考虑,为燕地考虑,还有,他只承陛下的情,若他人即位,他心不安啊,他手握重兵,必定会遭受忌惮,便只能争上一争。当年他只知统兵御将,手下也无谋士良臣,而且领兵回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便绝了那份心思。若陛下真到了那一天,他再来,那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王守成问道:“这事要上报陛下吗?”然后指了指易小书手上的纸条。
易云笑了笑:“这倒不用,早可以预料之事,就不必再报了。再说,陛下最重亲情,就别拿这档子事去扰他了。还有,您看小子我像是畏惧这些阴谋诡计之人吗。”
王守成欣慰得说道:“从小便知你聪慧,如今更是有了这样的壮志豪气,我也能渐渐安心,只是这条路上,可不敢大意,虽有王爷陛下支持,可这条路是万万不好走的,就算到了那个位置,也不可有违本心,万事当学陛下和王爷,以国家百姓为重,万不可骄横淫奢!”
易小书听得此话,站起了身子,向王守成行李道:“孩儿谨遵教诲。”
之后易云问道这纸条从何而来,王守成道:“这是在那沙盗老巢收缴时,从一俘虏身上收缴而来。”
又把从俘虏嘴里拷问出来的当时情况复述一遍,易云听完诧异得想笑,没想到竟是一个喷嚏让他知晓了何处有敌意,然后就真真切切得笑了好一会!
等到夜里,易小书带着部下从东城门外两公里的胡杨林里钻了出来,原来城中有条如此长的密道通向城外。众人乘着夜色牵马悄悄走了几里路,等到远离了望西城,才齐齐跃上战马,疾驰而去......
又说前路有张志军安排,沿途都有张志军留下的人,一路都走的很顺利,易小书也看到了南方的特点,物产丰富不假,环境却十分恶劣,且山路部族众多,有很多官服无法管辖之地,故物产丰富却很难流出。易小书边走边看,一个月后,总结了政治环境,就一个字,乱。
小部落畏惧于丰国的强大,而接受丰国的统治,但各个部落的信仰与其所属地势的险峻使得他们对于丰国的忠诚度并不高,还有很多深山里的部落,完全与丰国隔绝,毫无联系。
政治的棘手性导致大多数官员不作为,懒政。以至于,在未来,需要一批完全充满激情的新鲜血液来到这里任职。
南方大致的问题不难看出,以至于易小书并未过多停留,一个月后就到了云山。
最后的一段路并未要张志军去前面安排,因为前路不需要安排了,这就是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
他们俩盯着云山,山自然是没什么变化的,变化的只是他们长大了,山上的雾霎时变成他们眼中的雾,两人一时间竟然呆了起来。不知怎么走了。
平时毫无踪迹的暗箭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易小书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家里还不感觉回去,发什么呆呢。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我到你身边都没点反应。”
易小书转头看了看暗箭,脸上的愁容一下子变成了笑容,久久未归家的悲伤与委屈一下子变成见到家的喜悦,笑着说:“这不是久久未归家了嘛,太高兴,一霎失了神,再说了,暗箭叔的身手,哪是那么容易发现的啊。”
暗箭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然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唉~还是老了,身手不如以前了呀。”
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草垛里说得:“你看,那边的小朋友在我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将弩箭对准我了。”
易小书顺着暗箭的指向看了过去,果然如此,然后他朝着那边开口喊道:“天弓,真没点眼力见,暗箭叔都发现你了还不把弩收起来,待会上山,可不许这样,在这里,可以稍微放松休息会儿了,这里是不会有危险的。”
天弓很听话的收起了弩,然后又隐去了踪迹。
山上的人不知道山下要来人,但山下来了人,山上人便不能不知,在易小书快要进山还没到山门的时候,山上就来了人。
一位身着华丽的夫人撇开随从,自己提溜着裙子,急匆匆地冲了过来,天弓这次很有眼色,没有出现,任由妇人冲向易小书。
但他身旁的两个随从就没这么好的眼色了,本能反应地拦在了前面,但那妇人来势汹汹,一脚一个踢了出去,然后一把扑向易小书,接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个不停。
也是他有着准备,提前扎好了马步,才免了被扑倒的下场。
易小书感受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妇人,也伸手搂住,想着上一次在母亲的怀抱里,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不由得,眼睛也湿润了起来。
原来这妇人便是易小书的母亲,东麟王的王妃,赵云儿。因为与王爷感情极好,连给自己嫡长子取名都用了王妃的名字,唤作易云,便是这易小书。就连这云山,也是因为王妃的名字,才改的云山。
易小书听着怀里母亲不停地哭泣,不忍心再让她继续哭下去,就轻轻拍着母亲的背,用着有些哽咽的声音安慰道:“娘亲,孩儿都回来了呀,咱不能哭,高兴的事,哭什么哭,你快看看孩儿,身上什么都没少,可壮实了。”
易小书不说还好,一说王妃就哭的更厉害了,但是还在不只是一味的哭,也开口说话了。只见王妃就着哭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好什么好啊,都是…都是易平健那个杀千刀的,让…让你…那么小…就…就背井离乡的,那…那海上,还有…还有那异邦…多…多危险啊,他…他也狠得下那个心,我我…一年都没…都没让他上…上老娘的床。”
周围的人听着王妃着奔放的话题,一个个都把头偏了过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就是易小书好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应和着王妃:“才一年,一年这么行,少说也得三年,娘啊,我给您讲啊,孩儿这些年,遭了多少罪啊,娘,咱先上山,我边走边给您说。”
说着就拉着王妃慢慢上山,一边走,一边不停得给王妃讲这些年的奇闻趣事,一下子就吸引了王妃的注意力,然后也慢慢停下了哭泣。
张志军看着易小书添油加醋地讲着这些年的故事,和夸张的动作把王妃逗得一惊一乍的,再无刚才那痛哭的样子,不由得悄悄比了个大拇指,小声嘀咕道:“对付女人,还是你行!”
然后就见着自己母亲也急忙得赶了过来,一边高兴得喜极而泣,一边又想着怎么才能让母亲哭的不是很伤心。